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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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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晨接完媽媽的電話,有點小憂愁地嘆了口氣,把手機放旁邊,拿起筆繼續做作業。

顧念在他對面,好奇問:“你怎麽愁眉苦臉的?”

晨晨說:“我媽媽要回來了。”

“不應該開心嗎?”

晨晨看他一眼,咬著筆頭:“有時候也是負擔啊。”

顧念被他似模似樣的大人口吻逗笑了,用自己的筆挑開他的:“媽媽叫我看著你,不讓你咬筆頭。”

晨晨倒是把筆拿下來了,小聲哼道:“那天經過她書房,看見她還咬筆呢。”

顧念:“……”這媽媽太不爭氣了。

兩人同時低下頭,又在本子上認真寫了會兒。

這一回,換顧念嘆氣了:“其實,我從不知道爸爸是誰。”

晨晨有點詫異:“怎麽會呢?”

顧念翻過一頁作業紙,用手捋順:“我生下來就沒見過爸爸,他在很早以前就生病去世了,上次回老家才看過他的照片,長得可帥了。”

晨晨問:“那你想他嗎?”

顧念心裏有點難受:“也不經常想。所以你既能和爸爸生活在一起,偶爾也能見到媽媽,已經很幸福了。”

晨晨打開抽屜偷著吃糖果,又塞一顆給顧念:“反正大人的事情好麻煩。”

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開,顧念想到什麽,又開心起來:“不過,我有媽媽就夠了,她是全世界最愛我的人。還有郭叔叔,他對我那麽好,有時候感覺挺像爸爸的,然後姑姑、姑父、奶奶、爺爺、大姑……我其實很幸……”

晨晨耳朵豎起來:“噓!”

兩人心照不宣,閉上嘴,立即埋下頭認真寫字。

腳步聲越來越近,郭尉走過來,抱著手臂倚在門框邊看他們。

等了半天,晨晨擡起頭:“爸爸,有事嗎?”

郭尉不知道兩人談話內容,只在外面聽見些嘀嘀咕咕的聲音:“你們再聊天,以後分開做作業。”

他嚴肅的時候,倆小孩比較怕他。

顧念擡頭瞄他一眼,乖乖答:“知道了。”

晨晨:“哦。”

郭尉松開手走進來,拿起桌邊的電話,在兩人中間站了會兒。

房間氣氛立即變得緊張,頭頂那雙眼睛比老師還有威懾力。

他問顧念:“這字下筆對麽?”

顧念看看剛寫完的那個字,一吐舌,趕緊拿橡皮擦去重新寫:“我給忘了。”

鬥爭的鬥,他總是先橫豎再寫剩下的兩點。

郭尉:“點在上方或者左上方的要先寫,比如‘方’、‘門’、‘間’,下次記住。”隨後看晨晨:“你也聽著,這些小細節不能忽略,做什麽事都一樣,要有先後順序。”

兩人乖巧點頭。

他又把註意力挪去郭志晨那邊,沈默片刻,剛想說話,手中的電話開始振動。郭尉在他本子上點了點,“有錯字,待會兒我看。”邊接通邊往外面走。

郭志晨這才稍微松一口氣,晃蕩著小胖腿,“嘎嘣”一聲,把嘴裏的糖果嚼得脆生生。

又過幾日,鄭冉終於玩夠了回來。

蘇穎無意地向她問了航班信息,提前一小時開車去機場。她在路邊看見一間花店,想片刻,稍作停留買了束花。

她到時,接機口已經聚集不少人,電子屏幕顯示那趟航班準點落地。蘇穎撐在圍欄上東張西望,人快散的差不多了,才見鄭冉邊看手機邊不緊不慢往出口走。

蘇穎揮著手:“鄭冉!”

鄭冉擡頭,看見蘇穎時顯然很意外,不由一笑,收起手機,走到她旁邊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蘇穎沒說話,先把藏在身後的手舉到她面前。

鄭冉身體下意識往後退少許,定睛去看,是一捧黃燦燦的向日葵。

蘇穎眼睛亮亮的:“驚不驚喜?感不感動?”

鄭冉沒忍住抿嘴笑了,接過花。

向日葵的顏色鮮艷而濃烈,硬挺的葉片上沾著濕漉漉的水汽,捧在懷裏,心也仿佛照進一縷陽光。

鄭冉低頭看得很認真,之後向前走幾步,抱住她:“雖然有些肉麻,但真的謝謝你。”

蘇穎也將人抱緊了,拍兩下她後背,挺期待地問一句:“感動吧!想不想哭?”

“不想。”

蘇穎:“嘁。”

兩人很快分開,蘇穎上上下下仔細瞧了瞧她:“你還好吧?”

鄭冉明白她問的是什麽,沒有正面答:“以後會越來越好的。”

蘇穎點點頭不再問,鄭冉也沒繼續往下說,兩人默契地轉了話題,聊些這次旅行中的見聞和趣事。

剛好午飯時間,蘇穎開著車,心中盤算著去哪兒吃東西。

邱化市的溫度比鄭冉走時高了些,路邊楊樹的棉絮已落盡,嫩綠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擺動。

她側頭看了會兒,感慨地輕嘆,升上車窗:“什麽時候具體聊聊工作室的細節?”

蘇穎扭頭瞧她:“你真決定了?”

“我像是跟你開玩笑?”

蘇穎有一會兒沒說話,她又追問時才緩緩道:“總感覺這個結果是被你離婚的事促成的,而你離婚我多多少少脫不了幹系,所以……我有點內疚……”

鄭冉哼道:“神經病。”

“真的,如果我不多嘴,也許你們……”

“也許我們不會離婚,然後我繼續被他騙,繼續以為婚姻美滿沒有第三者,繼續讓他和別的女人鬼混完,再和我睡到同一張床上?”鄭冉忍不住諷刺:“你怎麽越來越畏首畏尾?我記得你以前不這樣。別跟著什麽人學什麽,好的沒學來,那副心思深重、事不關己的樣子真夠讓人討厭的。”

蘇穎瞪她:“你別說我老公,我不願意。”

“真惡心。”鄭冉汗毛差點豎起來:“我這兒受著情傷呢,少在我面前秀恩愛。”

蘇穎努了努嘴,沒有頂撞。

兩人去吃上次的泰國菜,許是都餓了,點了滿滿一大桌。

先各自埋頭吃一陣,肚子填飽才繼續之前的話題。

鄭冉說:“這不是個沖動的決定,與離婚無關,其實我考慮很久了,你說得很對,既然喜歡這個行業,不做點事情挺可惜的。”

蘇穎喝著湯點頭:“對的,對的。”

鄭冉:“以前我想法偏激了點,換個角度,把自己熱愛的東西傳播出去,應該是件挺幸福的事。”

蘇穎又點頭:“對。”

“何況今後房貸、三餐、其他生活開銷……都由我獨自承擔,現實條件不允許再繼續安逸下去。”鄭冉想到什麽釋然一笑:“也當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。”

“這麽想就對了。”

“那還猶豫?”

蘇穎一時沒搭話,向後靠去,轉頭看了看窗外,今天的陽光似乎格外溫柔,直到這一刻,她心底的喜悅情緒才徹底釋放出來。

蘇穎搓搓手,揚起笑臉:“所以,工作室取個什麽名字好呢?”

鄭冉反應幾秒,瞧她一眼,也驀地笑了。

最後,她們給工作室取名“映染”,簡單且好聽,來自兩人名字的諧音。

蘇穎和鄭冉都是行動派,辦起事情不拖泥帶水,有股幹脆利落的勁頭。她們經過許多個日夜的商討策劃,進行工作細分。選店址,跟進工作室的裝修和內部布局,註冊商標及其他手續,與阿澤合作拍樣照,聯系宣傳……這些事基本都蘇穎一手攬下,鄭冉則專心負責改進原有旗袍和新款旗袍的設計,並盡快做出樣衣。

兩人都拿出孤註一擲的態度,認真做著這件事。

蘇穎幾乎投入全部積蓄,她手裏還有一張存折,是顧維活著時留給她的,後來有了顧念,蘇穎就把這筆錢全部存起來,想著做他的成長基金。蘇穎斟酌良久,最終又把存折收起來,將來萬不得已,她向郭先生尋求幫助才是正確的。

時隔半年後,蘇穎再次忙碌起來,甚至根本抓不到人影,無奈之下,兩個小孩又恢覆到保姆管接管送的狀態,而郭尉深知這是她所享受的一種狀態,即便心有怨言,也大度地表示理解支持。

她壓力很大,外面的事情好跑些,但本身技術不過硬,擔心將來太拖後腿,只有利用餘下所有時間拼命學習和練習。

剛開始那段日子蘇穎和鄭冉幾乎住在工作室,每天的事情都瑣碎而重要,兩人只睡三四個小時,有時看著彼此蓬頭垢面眼下青黑的樣子都能笑出來。好在初期工作進展得很順利,蘇穎也進步驚人,除了設計部分,她基本可以獨立完成旗袍制作,而且手藝蠻精細。

一轉眼到了六月末,某天蘇穎去鄭冉家裏送一批服裝配飾樣本。

進門她先脫掉被汗打濕的連衣裙,又從果盤裏拿蘋果,咬一大口,慢悠悠走到鏡子前左照右照:“我是不是瘦太多了,胸都小了。”

鄭冉正用珠針固定面料,轉頭看她:“太大是負擔。”說完又忍不住多瞧兩眼,正是午後,客廳裏灑了許多陽光,那女人站在大片暖色光束下,穿著內衣褲,“小蠻腰”安她身上一點不誇張,胸挺臀翹,大腿與小腿曲線過度明顯,不是幹巴巴的細,緊實且並不骨感。她頭發一直沒有剪,隨意在頭頂揪了個丸子,頸後的碎發在陽光照耀下像是孩童的絨發。

緊湊而忙碌的生活並未將她變狼狽,她精力充沛,神采飛揚,光著腳,腳掌一擡一放間,像是個活力四射的少女。鄭冉開始相信,一個人的魅力可以由內而外散發出來。

她說:“你現在的樣子很美。”

蘇穎嘴裏鼓滿蘋果,吐字不清:“幹嘛誇我?”

鄭冉語氣微揚:“不願意聽啊。”

“願意。”蘇穎抿嘴笑,朝她一擠眼睛:“我師父也不賴。”

她在鄭冉家待到傍晚,接了通郭尉的電話,這才急急忙忙準備離開。

一開門與人撞了個滿懷,嚇得心臟撲通直跳,包包也掉在門外走廊上。蘇穎擡起頭,對方正看著她,目光裏帶幾分打量和探究。

短短幾秒,兩人站著都沒動。

那女人杏色V領襯衫加黑西褲的知性打扮,一頭長直發未加漂染,發尾呈現幾個自然弧度,不是十分驚艷漂亮的長相,但五官精致,勝在舒服耐看。

隔了會兒,對方先蹲下,左手拎著手袋,所以用另一只手幫她撿散落在地的東西。蘇穎包包裏多是些書本教材和布料板卡等笨重物品,那人頓片刻,把自己手袋放地上,用左手去拾。

蘇穎反應過來,跟著蹲下:“我自己來吧,謝謝。”

對方一句話都沒說,起身前只彎唇笑了笑。

鄭冉聽到門口動靜,快步走來,一楞。

“……這麽早就到了,趕緊進來。”她笑著,沒喚對方名字,也沒為彼此介紹,把人迎進去,回過頭來囑咐蘇穎:“小心開車,到了發個消息給我。”

蘇穎應聲,不由再次看一眼那女人背影,轉身下樓。心頭的奇怪感覺只維持到走出樓棟口,郭尉電話又打來,她才加快步伐去取車。

郭尉與人應酬,要她陪同。

蘇穎迅速趕回家中,簡單沖澡化妝換衣服,出門時,郭尉的車子已經等在地庫門口。

她拉開後座的門,男人一身黑色西裝端坐於另一邊,疊著腿,腰板筆直,目光隨動靜幽幽睇了過來,一臉不茍言笑的樣子,渾身上下自帶一種正經的禁欲氣息。

蘇穎心中竊喜,提著裙子坐進去,先傾身在他臉頰上吻了下。

郭尉不為所動,瞥她:“您哪位?”

蘇穎笑嘻嘻:“登徒浪子。”

郭尉輕輕嗤笑一聲,示意老陳開車,默了半刻才扭頭打量她:“幾天不見,郭太太倒是有了另外身份。”

“一直都貪戀郭總美色。”她聲音膩膩的,說這話時與郭尉貼得很近,黑暗裏去握他的手,他不配合,她便把手指硬是從他指縫間穿進去,強制與他十指相扣。

慢慢的,郭尉手骨軟下來,回握住她的,懲罰性輕捏了下。

蘇穎小聲狡辯:“哪有幾天,明明昨天在家吃的晚飯,只不過……去工作室時你還在公司。”她再忙傍晚都會回來看一眼念念和晨晨,連著幾天郭尉下班晚,她就出去與鄭冉碰面了。

半刻,郭尉態度有所緩和,輕聲問:“你也知道?”

“我想你了。”

四個字,把郭尉要講的大小道理全部堵回去,這女人能耐見長,總有辦法令他心軟妥協。

車子在立交橋上穩穩行駛,老陳打開廣播,聲音恰到好處,既不會打擾到後面說話的兩人,又不至於聽到些夫妻間的暧昧私語。

蘇穎腦袋枕著他的肩:“等工作室步入正軌,我保證每天按時接送他們按時回家,我做晚飯,我幫孩子默寫,我給你擦背揉肩,給你暖床,好不好?”

郭尉瞥她:“說的虐待你一樣。”

“我怕家暴。”

蘇穎說完擡眼觀察他的表情,郭尉這次真沒忍住,嘴角一彎,露出幾顆潔白牙齒,他無奈搖著頭,胸腔不自覺微微震顫。

見他樂了,蘇穎也抿著嘴直笑。

郭尉敲她腦門,只說一句:“投入時間和精力沒有錯,但我希望你所有事情都循序漸進去做,切忌急功近利,更應該懂得照顧自己。”

蘇穎猛點頭,求安慰般趕緊告訴他:“我都瘦了。”

郭尉稍稍扭身仔細瞧了她一陣:“好像下巴尖了些。”

“胸也小了。”她全程口型說:“不信你摸摸。”

郭尉薄唇一抿,壓低聲音警告,“別撩,打個電話應酬就能取消。”

於是蘇穎乖乖閉了嘴。

飯局在一處高檔的星級酒店裏,郭尉工作上的朋友,看樣子都是正經商人,各自身邊帶著老婆,沒有亂七八糟的鶯鶯燕燕。一般這樣的場合郭尉都願意帶著蘇穎,吃頓便飯,簡單聊聊天,不見得涉及工作,卻總在無形中促成長期合作。

飯後去樓上開了幾局,結束時差一刻鐘零點。

回去路上蘇穎開始打盹,感覺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就到家了,郭尉把西裝脫下來將人裹住,摟緊了,任她閉著眼軟綿綿地靠在他懷中。

兩人半個多月沒有一起過,上次見她也在三天之前,理智告訴他她需要休息,又一時想確認她是否真的瘦了,尋求答案的過程愈演愈烈,到底哄著她鬧著她如了願,誰想她中途竟呼吸平緩眼皮發沈。

郭尉楞在當場,險些氣暈。

兩人分開來,蘇穎腦中還殘存最後一絲清醒,勉強睜了下眼:“要不你繼續,不用管我。”

郭尉給氣笑了:“我也是要面子的。”

“那明天好不好?”蘇穎往他懷裏鉆:“太困了。”

郭尉側著身,手臂空懸著無奈攤了攤,懷中女人無尾熊一樣緊貼他,軟軟的,溫溫的,十分折磨人。

半晌,他手指慢慢梳理著她頭發,湊到她耳邊:“那它怎麽辦?”

蘇穎不負責任地嘀咕:“冷靜冷靜就好了。”又提要求:“拍拍我。”

“要不要再唱首搖籃曲?”

她閉著眼柔柔一笑,之後便沒再吭聲。

郭尉枕回去,終是在她背上極緩慢地輕拍著,很久後身體恢覆如常,再低頭去看,她鼻息綿長,已經睡熟。

郭尉拉過被子蓋好,空調定時,關掉頭頂的燈。

黑暗中手機在櫃子上振動,郭尉拿起來看了眼,對話框裏一行字:蹉跎了幾年,我終於明白生活要往前看的道理。

郭尉回覆:那很好。

他按掉屏幕,把手機擱回去。

不久後對方又發來一條,郭尉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問題,習慣性拍了拍懷裏那人,閉著眼,沒有理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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